Thursday, October 28, 2010

很久以前

在某間只提供套房級別以上的豪華酒店裡,有間會員制的酒吧,只招待有限的會員。那裡隨處可見的人,都是在World Bank或IMF工作,或是來自Geneva UN的人。也有上市公司的董事們,或是著名的企業家。

穿上畢挻的貼身意大利西裝,身上噴了Yoji的古龍水,踏入那古董電梯有人問你"going down, sir?",電梯裡的女人穿著漂亮的Louboutin高根鞋,指上戴著切割獨特的藍寶石鑽戒,貌似摩洛哥皇妃,與你四目相投,嫣然一笑。

步入酒吧,接待你的人一早已在那裡。你又要證清多一次,你不是日本人,不要搞錯。那個人帶你走進酒吧的一角,有幾張古董單座位沙發,有幾個人各自佔據了自己的位置,抽著雪加,喝著不太流行的scotch。打過招呼,握過手,坐下來一起聊。

那個在歐洲過著「不怎麼樣」生活的舊同學,可能成名太早,從此寧願四處浪蕩,過著「不怎麼樣」的生活,不想再背負任何期望與責任。他還有一張孩子臉,與他不會談跑車或手錶,他仍能縱容地在舊城區的老酒吧,在充滿醉酒鬼和毒販的環境中,彈出令人打冷震的蕭邦小夜曲。他說,他的人生也算不錯,快樂得無從形容,反正沒什麼成就,也就沒什麼會令人失望。你卻知道,他是真正的天才啊。他家族的汽車生意,就靠他的姐姐和姐夫打理,到現在他仍可以身無分文,破破爛爛,卻能繼續住在不同的五星酒店,因為他仍是有名,有數間酒店的套房是長期預留給他。他交過無數女友,仍然未搞得懂,一段關係是什麼。

另一個舊同學,是石油公司的繼承人,一畢業就幫家族打點那億計的生意,可是卻因為當年正值金融危機,以及對海外石油輸出有限制,原本已經有點衰退的生意就更加變得艱難。但他也有辦法,有兩年內重新整頓好,然後幾年後以高價賣出公司,轉投去做資源投資的顧問,非常有能力的一個人。他卻在嘆氣,原來敗在一個所謂女演員的身上。他當年經常性飛到NY工作,在格林威治村的酒吧結識了她。你一聽這個故事開頭,就知道往後的發展,總是慘烈而無奈。最後還搞上法庭,他的聲名受損,心裡卻仍深愛那個女人。

你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,酒吧裡的爵士樂令你有點抽離。與老朋友聚舊,聆聽著種種怪事和經歷,心裡充滿了實在的幸福感覺,那是由他們來填補你,令你感到,生活在世上,實在有太多有趣的可能性。

與他們揮手道別時,你踏出酒店外呼吸一下冰冷的空氣,發覺竟然下著大雪。你想,今天其實沒有幹過什麼特別的事情,值得懷念的事也有更多,不過未來總有一天,自己會無意記起,今天黃昏的對話。那可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