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, August 18, 2009

怎麼搞

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下買花。

多年沒有做這個動作,今次買花卻是親自送到醫院去。

話說是這樣的:

一名年約27的child woman,與拍拖6年的男友鬧分手,為情自殺,吞下數十顆安眠藥,幸得女傭發現,及時送醫救治。

去到醫院,我看見床上的她,骨瘦如柴,像孩子一樣捲縮在被子下,面色蒼白。鮮花放在床前,還有女傭帶來的白粥。她感到有人來探望,睡眼惺忪地轉過身來,然後看到我和媽媽,也沒什麼反應,或者注射了鎮靜劑,神志不太清醒。

再之前發生的:

6年前她到加拿大讀大學,在學校結識了那位男友;學校很少亞洲人,他更是香港人,兩人一拍即合。畢業回港,男友承父業做生意,她做過很多份工,沒有一份做得長。她等待著嫁給他,然後生兒育女組織家庭,做個幸福少奶奶。然而,回港後幾年間,她不斷發現,他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她,one night stand,友誼波,一拖二,嫖,可以做的他都做過;她哭了一次,再一次,其後都不會哭,他甚至搭上她的好友,她也當沒發生過一樣。

男的玩得痛快,她本身也有姿色,很多男人也力追她,出於補償心態,身邊多了一群掛名男友,陪她吃喝玩樂,跟出跟入......與一群豬朋狗友混著玩,花天酒地,她的男女關係,她的生活,很亂。

病床上:

她坐起來,喝點水,我問她,不如到細妹那裡短住,當散心。她搖搖頭,問我借電話,她的電話被摔爛了。我給她電話,她在我面前,打給那個男友,可能是留言信箱,說,今次死不了,下次就死定了,死了也會去找他,要他一起陪她死。然後一下子收了線。

我和媽媽聽到,也不知說什麼好,惟有好言相勸,她木無表情聽著,也不回應。媽媽想單獨跟她談,我走出房外,在走廊上徘徊,拿出電話打那個號碼,電話通了,卻沒人接聽;我重覆地打多幾遍,最後有人聽了,是那個男友。

電話對話中:

發生啥事其實我沒興趣知道,只是想他來看看她,開解一下她也好,雖然我不太確定這是否好主意。他嘆了口氣,說,他不能再見她。他說他已浪費了她很多年,不想再繼續,不想她一直等待那個不可能發生的夢。最近因為家裡有點事,他得了嚴重抑鬱症,又有點神經衰弱和胃病復發,吃藥吃到整個人都廢了一半那樣,不能正常生活,隨時會倒在地上昏睡。在他病了時期,她不斷找他,不斷打電話到他的公司、家裡去,他想休息,到醫院住幾天,她找到他的媽媽,問他的下落;然後她到醫院去,哭鬧著,是否死了也不讓她知道。幾天她都在他身邊,他感到十分大的壓力,更加不能休息。他生氣叫她離開,她又在哭哭鬧鬧。結果他的家人來帶她走,她又擾攘了半天。其實他在回港不久後,已不再愛她。只是她一直不死心。他一直在躲著她,敷衍著她,做盡令她傷心的事,她還是不放手。他說,就算她真的死了,他也不會再見她一面,夠了,就是夠了。

我回到病房裡,不知媽媽在說什麼,她躺在床上很困惑的樣子。她無力地說,我不想活了,都活夠了,不是嗎?你們由得我吧,我不想活,這是我的選擇。

媽媽說,不如到妹妹那裡短住當散心,或是搬來我們家,總有人會照顧她。

她倔強地說,她不需要其他人的照顧。

話說再之前之前的事,在去加拿大之前:

她在高中時,母親在家裡自殺,她還親眼見到母親的屍體,然後冷靜地報警,冷靜地通知其他親人,其後卻幾乎精神崩潰。她的父親老早拋棄了家庭,多年與母親相依為命,感情要好;可是她母親長年抑鬱,最後還是受不了自殺,留下了幾個物業和遺產給她。自此她在家裡,只有她和傭人。其他親人提議照顧她,她還是拒絕,害怕成為別人的負累。她只希望自己快點長大,然後自己組織一個家庭,不用獨自生活。

再之前之前之前的事:

小時候,大時大節,在家庭聚會中,一大堆表兄弟姊妹中,她是年紀最小的那個。又因為當時我們知道她「沒有爸爸」,所以對她疼愛有加。有次全家去佛州的迪士尼,記不起她撒嬌或是累壞了什麼,突然哭起來。我和妹妹就一起牽著她的小手,一起走到一個好像涼亭下的東西,說我們一起拍照,不要哭花了臉。她很聽話地止住了,然後不知是我爸或是誰,為我們拍了照,她雙眼通紅,剛哭過的樣子卻努力地對著鏡頭笑。那張照片我們三人的表情都很惹笑,長年放在我們家的客廳裡的其中一張。

離開醫院在車裡時:

媽媽無言,一直看著車外,大概想起那些好或不好的回憶。我駕著車,想起當年怎樣牽著她的小手。現在轉眼間她已是成人,心智卻還像當年高中時般偏執,怎麼搞的還是看不化,還要踏上她母親的後路。我們要怎麼開解,也解不了。

媽媽突然打破沉默,說,明天早點起床,上班前一起帶點食物再去看看她。